徐大春早就遠遠逃開,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晃動的馬車,自動腦補起了車內的殘暴場面。
說真話就要付出代價,他是最能理解這個道理的,畢竟他到現在還倒欠著陛下幾年俸祿,就是沒想到馨妃娘娘比他還能作死。
林止陌也有點後怕,香香也是的,她比卞文繡聰明,比顧清依胸大,卻偏偏在這兩人面前同時勇敢踩雷,不挨揍就怪了。
徐大春定了定神,換了個話題低聲問道:“陛下,那邊在四方館裡等了好幾日,今天又來問陛下幾時能召見他們了。”
“哦?這麼著急?看來是要准備著做大事了。”
林止陌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,“見,當然要見,朕這不是出來了麼?大春啊,你猜儺咄那麼硬的骨頭,怎麼會忽然想到來求和的?”
沒錯,徐大春說在四方館等了好幾日的,竟是大月氏王庭中派遣來的使者,帶著儺咄親筆寫下的國書前來見駕參拜的。
徐大春認真想了想,肯定的說道:“他慫了!”
林止陌只輕笑了一聲,不置可否。
那邊的車廂終於平復了晃動,傅香彤的哭喊慘叫聲也停了,林止陌站起身來,說道:“走吧,晾了幾天,是該見見了。”
四方館中,一名身穿胡服的青年來到懷遠閣中,身後跟著兩名五大三粗的隨從,手中抬著一個碩大的箱子。
門口的唱禮官喝道:“大月氏使臣,庶務郎中庫烈求見!”
嘎吱一聲,大門打開,黑鐵塔似的徐大春站在門口,威風凜凜,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屑道:“大月氏出使我大武天朝,就派一個郎中?你們他娘的看不起誰呢?”
庫烈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道:“這位大人誤會了,在下只是恰好精通中原漢話,方才得大汗委任,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恕罪。”
徐大春眉頭一挑,深深看了他一眼,側身讓開:“算你會說話,隨我來。”
“謝大人。”
庫烈拱手一禮,低眉斂目跟著徐大春往裡走去,臉上盡顯謙卑之色,然而隱著的眼神卻是從容的,似是胸有成竹的模樣。
只是當他踏入閣中議事廳時,明顯愣了一下。
廳內沒有皇帝,只有三個錦衣華服的美艷女子一字排開坐在那裡。
居中那個嫵媚中帶著幾分狡黠,身形纖瘦。
左邊的嬌小玲瓏,但眼神凌厲,不說話都感受到了那股潑辣勁。
右邊那個則身形微胖,正捧著一盤蜜棗邊吃邊打量自己,嘴裡塞得鼓鼓囊囊,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。
庫烈茫然的看向徐大春,用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帶錯了地方,卻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復。
他的從容一下子沒了,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。
傳聞當今大武皇帝喜美色,使臣若是女的他通常都願意召見,比如當初的南磻赤霽王,羅剎的娜塔莎公主,甚至連逶國那個還沒發育的德月公主都見,但男使臣卻是另一番待遇。
庫烈來的時候就沒指望大武皇帝會親自見他,可問題是掌管外交和談的禮部官員也沒有出現,大武皇帝居然派了三個女的......哦不對,看樣子應該是皇帝的妃子。
由皇妃接見使臣?
他這一路而來做好的計劃和准備一下子被打亂了,一時間竟有些茫然起來。
左邊那個嬌小但潑辣的正是卞文繡,她見庫烈不說話,忍不住嬌叱道:“大月氏使臣,為何不見禮?”
坐在中間的蒙珂皺了皺眉:“莫非這胡人不懂漢語?”
右邊的傅香彤揮了揮手:“喂!你的,通譯的,需要?”
徐大春一聲怒喝:“三位娘娘問你話呢!”
庫烈一個哆嗦,終於清醒,急忙認真見禮。
“外臣庫烈,參見大武皇妃娘娘!”
傅香彤撇嘴:“搞半天能聽懂啊?那你裝個什麼勁?”
庫烈嘴角又抽了抽,這種場面他實在沒見過,又怪得了誰?
蒙珂拍了拍香香,說道:“不知大月氏來使有何貴干?”
她現在身為林止陌的第一秘書,又兼任外交官,基本上外國來的使臣都是由她接待交流,這麼些日子以來已經頗具氣度。
庫烈收回胡思亂想,重新浮現那種謙卑但不失穩重的笑容,說道:“大汗命外臣前來,一為向大武皇帝陛下請安,二則想與大武共修睦鄰友邦之約,還望大武皇帝陛下應允。”
說著他拍了拍手,身後兩個隨從急忙將那口大箱子抬了過來,放在庫烈身前,落地之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,顯然分量不輕。
“此為謁見陛下之薄禮,請三位娘娘過目。”
庫烈笑著親自打開箱子,蓋子開啟時一陣金光閃耀,三女凝神看去,只見裡邊赫然擺著一尊純金打造的佛像。
“哇!”
傅香彤驚呼出聲,她對值錢的東西都眼神毒辣,一下就看出這尊佛像的重量已經逾百斤,做工十分細膩,但看起來不像是新鑄的。
似是看出了她們的疑惑,庫烈笑吟吟的說道:“此乃我大月氏王城中古剎耶陀寺供奉之神物,已有三百年歷史,為表此次和談誠意,大汗特命外臣贈予陛下。”
這下連蒙珂的心中也不免一動,三百年的古物,還與宗教有關,這就不能單純論黃金重量的價值了。
她微微思忖了一下,問道:“這睦鄰友邦之約,你們打算如何修法?”
庫烈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,說道:“大汗之意,我大月氏與大武其實並無多大宿仇,若能修好便是上善,故在此提請邊關停戰百年之議。”
蒙珂的眸子微微閃了閃,嘴角不著痕跡的勾了勾。
原來如此,果然都被陛下事先猜到了。